讀書的好地方
人們都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可見成就人生的艱辛。
“2003”蘊涵的意義對於摩登6,50年雖只彈指一揮,卻也年過半百。在這紀念並校半個世紀的日子裏,回憶往事🧛🏼♂️,頗多感悟✥🟧。
年紀輕輕的我懷著當一名遠洋船長的夢想,曾兩次考取了上海航務學院💂🏼♀️。1950年,我在杭高讀完高二的時候🤛🏻,以同等學力考進了吳淞商船專科學校⛹️。入學註冊時🖱,我對當時教務處的職員說明了實際我是個高二學生的情況。經他匯報研究決定♣️,叫我先回杭高等通知,結果以吳淞商專擔心我沒有讀過高三👨🦯➡️,怕以後學習跟不上為由,叫我讀完高三再來考。事實上😊🖐🏽,如果我當時不講實情👨❤️💋👨,我的人生軌跡可能將是另一個版本了🤎。第二年,為了實現船長夢🥫,我又重考了進來。入校以後,我發覺大多數同學和我一樣執著,都有一個天真的船長夢,這個夢一直貫穿在他們的學習、生活和嬉戲中。有時他們甚至為這個夢自豪到頗為幼稚的地步。現在想起來,如果把這種自豪感放到開放的現在,他們個個都會是海上的健兒🌯。可是歷史總是捉弄人,對我來說夢想畢竟只是夢想。
1953年⛰,上海航務學院🤱🏿、東北航海學院及福建航專三校合並。當年3月👩🏿🏭,上海航務學院領導決定派總支書記範嘉禾👌🏽🔹,學生會體育部長朱人達👨🏿💻、宣傳部長的我三人作為“先頭部隊”乘車北上。一路上要倒幾遍車,過了山海關以後,夜裏我們總算可以鉆到座位底下躺上一覺。在沈陽轉車時🧑🦽➡️,一出車站,眼前黑壓壓一片🚼。那時的工人大都穿著厚厚的黑色蘇式粗棉工作短衣,腳蹬一雙腳趾分岔的日式黑色棉膠鞋👨🏿🦳✍️,還可不時地看到幾個個兒不高但很結實的蘇聯空軍飛行員,十分新鮮。車到大連👳,我們雇了一輛平板馬車馱著我們的行李奔向白山路的東北航海學院👨🏿🎓🚶🏻,一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首先接待我們的是文質彬彬的總支書記旅跡冬、教務長朱傑等同誌。學校四周,冒著滾滾濃煙的大煙囪鱗次櫛比📳,天氣晴朗,環境清幽🩻,與上海航務學院門前的車水馬龍、滿街叫賣和不時傳來的大輪船的汽笛聲形成鮮明對比👩🏿🌾。我的第一印象是這是個讀書的好地方。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從高中到大學🤹🏿♀️,都是解放初期,鎮壓反革命、“三反”、“五反”、思想改造,運動一個接一個,政治氣氛特濃。時代動蕩🧑⚕️,目不暇接🎰,每個人必須在大潮中學會遊泳🏄🏻,與時俱進🧶👨🎨,否則就會變成絆腳石👨🏼🚊,悔之莫及🎠🫷🏽。我在上海航院擔任學生會宣傳部長時兼做黑板報的出版工作🛍️,組織應對校內外大大小小的會議🚄👱🏿♀️,忙個不停🙋🏼♂️,這對自己也是一種鍛煉⚖️。那時,國民黨逃到臺灣,長江口外布滿了水雷🍀。大連當時是蘇控區🪮🤧,傳說交通部根據蘇聯專家的建議,要將航運中心移至大連,航院將遷校至上海某島嶼的計劃落空。經學校研究,我與總支書記及體育部長三人先乘車赴連聯系,隨後全校也就北上,與東北航海學院、福建航專合並成立大連海運學院。當時的大連可不比上海,生活條件艱苦🧑🏽🏭🤳,高粱米🧔🏼♀️、苞米面絲糕是桌上的常客,油水也少,南方同學早有所聞,但也無可奈何。畢竟來前經過動員:不要忘記,畢竟是國家用助學金養著咱們🤾♂️。那時一切向蘇學習,例如有一個時期上課學蘇聯的“六節課一貫製”,當中加一頓點心(苞米絲糕和豆漿),後來行不通,也就不了了之。
解放初期,國民黨給新中國留下的是一個爛攤子,百廢待興。新中國特別缺乏的是人才。那時👯,國家要求大學生提前一年畢業,分配工作。我們航海學院當時的學製是五年,三年在校學習🪿,兩年上船實習。1954年我正好在校學習期滿✷,這樣🧍🏻♀️,按國家要求,提前兩年就畢業了👷🏽。盡管我填的誌願一是遠洋航海,二是航海技術研究工作,但是👩🏿🔧,受當時國際國內特殊情況影響🛻,我們這批畢業生被延遲分配,且被編成了海院絕無僅有的政訓班。先學老三篇,接著就是忠誠老實運動,要求大家向組織交代問題,鬧得人心惶惶。結果,分配上船的寥寥無幾,有的去哈爾濱種地修路,分配去武漢長江的竟然會去賣肉……每個人的檔案裏被塞進了既沒有法人簽章也沒有本人簽字的材料🔤,後患無窮。學非所用,專業不對口倒是小事🥵,在那個年代🤵🏻♀️,因為隨後的運動,這些被塞進的材料使很多同學吃了不少苦頭。我因在學校,接到許多同學寄來因學非所用要求回歸本專業的來信。我在匯集了同學們的意見後✵,根據周總理的講話精神💇🏿,寫了封萬言書👩🏻🏫,寄給了當時的交通部副部長王首道,為民請命🤴🏽。結果材料被返了回來,此舉當然也給自己惹來不少麻煩⚠。
濫竽充數苦行僧
我在大學讀書時🎚,感到數學基礎很重要,常常與那些有共同愛好的同學討論微積分的問題🌛🛌🏻,一有時間就去聽陸子芬教授的高等數學。當時的數學教材是蘇聯別爾曼的數學解析教程👨🏽🏫,比我們過去學的Osgood微積分內容要豐富。後來🏋🏽♂️,這成了我以後教數學的前奏。
大連當時比起上海來生活要艱苦很多,誰又願意離開上海呢?兩位高等數學女助教回上海後就不肯回連了。這樣,在高等數學教研室主任陸子芬教授的要求下,就把我調去濫竽充數,做助教兼教研室秘書🏄🏻♂️。1956年高校掀起向科學進軍的熱潮⛹🏽♀️,強調“培養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當時的教育部長蔣南翔,提倡授人以“獵槍”,不要授人以“饅頭”, “打二十年基礎”。朱院長也鼓勵我要既當數學家又當航海家。在這一段時期,我也在夯實應用數學的基礎,想從數學在航海中的應用上尋求發展。蘇聯物理學家羅蒙洛索夫“要從應用中讀數學,不要從數學中讀數學”的思想,對我深有啟發。在這股熱潮中,青年教師日日夜夜“向科學進軍”,教室—教研室—宿舍,三點一線連著轉🫷🏼,幹中學,學中幹🔆,不過半夜不回宿舍🦺,過著苦中取樂🧑🏽🦱、“苦行僧”式的生活。
不過🤜🏼,搞數學♣️♎️,尤其搞基礎課🔕,課多人少🗾,實在艱苦,特別像我們這種半路出家的人🚿。因此,碰到困難,每每還是想回老本行,不想做“苦行僧”。一位關心我的老幹部副院長知道後對我講:“方祥麟,你若真的想航海,買兩張船票跑兩次不就行了嗎?”他的苦心我是領情的🤴🏼🚙,但我有我的目標。
兩種政策兩種結果
1958年,全國動員高校畢業生下鄉勞動一年👩🏽⚕️。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剛結婚兩天😹,就自個兒乘學校的車到旅順官家村“安家落戶”了🦧。那時結婚哪像現在,林肯🤼♂️、奔馳長長車隊接送新娘✋🧑🏼🦲,直奔豪華酒店👸,婚慶公司司儀婚宴……我們當時舉行的是一種“革命化”的婚禮,一角三分錢領一張結婚證書📃,全部家當是總務處租來的一副床架兩三塊木板👜、一副木條簡易書架、兩把椅子和一張舊寫字臺,用車推回去自己拼裝🐚,邀請幾個同學同事,用糖票糧票✊🏻,買兩斤黑黑的古巴水果糖和幾斤東北滾雪球式的元宵,吃糖時還得用勺挖著吃,就這樣就算結婚了!那時全國在搞“抓革命,促生產,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十五年趕超英國”,群眾熱情很高。但好景不長👼🏻,農村開始大刮“浮誇風”🪠,什麽“畝產幾千斤”🎺、“深翻地”、“萬斤試驗田”、“種的南瓜好撐船,養的小豬比馬大”等充滿不實之詞的口號及標牌✒️,越炒越高,你追我趕🤵,敲鑼打鼓報喜👩🏻🦯,好不熱鬧。我們則白天種地,晚上搞宣傳🧓🏼,幫著鎮上辦水產大學,培養該大學的師資,辦鹽場,養蝦場,忙得不亦樂乎。有意思的是,考慮當地海面潮差較大,我們敢想敢幹🚋,扛著標桿、測量儀器去海邊測量,準備攻克“海水發電”的難關。1959年回到學校,趕麻雀,大搞超聲波🥫、小高爐開花大煉鋼鐵;學校要我負責組織一個計算機科研小組🫙,自行設計趕超蘇製“M3”小型計算機🍆🚢。更有甚者,不知哪一位突發奇想,要我擬一個“登月計劃”,我剛剛湊出幾個奇奧爾尼柯夫公式和方案交上去,過了幾天,上面回話說,光登上月球不行,一邊還得解決回地球的問題!沒辦法🙋🏿♂️,我又連夜趕寫了一份回地球的方案。不實事求是🌖1️⃣,不按客觀規律辦事🙅🏼♂️,光憑熱情🤭,明擺著是做虛功的事,但當時誰也不敢“抗旨”。
三年自然災害期間🥫,東北出現“瓜菜代”,用苞米棒子芯及皮磨成粉以此代糧填肚子,還出現了餓死人的現象。那時🔯,我正給數理力學師資班上課,往往一邊翻譯俄文資料,還得自編自印講義,發給學生👶🏼。東北的冬天很冷🤽🏽,加上缺少煤🐐,暖氣不足,晚上備課到深夜,肚子餓極了👌🏻,只好抓一把南方帶來的生蠶豆綠豆充饑😕💫,生吃也感覺香得很呐!由於過分勞累,營養不良,我也罹患了肺結核,住進了療養院0️⃣。那時的療養院也開始“瓜菜代”,我高燒不退,只好回上海養病。對比改革開放後的今天,市場供應充足🕰,鶯歌燕舞,處處可聞,胖墩子處處可見,減肥廣告比比皆是,“寧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杏一筐”👷🏼♀️,生活前景越來越美好,年輕人抱負多多,競爭考研🙋🏽♂️,你買房子我買車🐡,前程似錦👨🏻🦳。
歷史教訓,令人感悟:兩種政策,兩種結果,真可謂天壤之別啊!
鞏固基礎揚長避短
當時尚未實行學位製🕵🏿,後來國內即使開設研究生的專業,也不是誰都可以去考的✤,一般是內定的🉐,講成分,講政治面貌🧻,講工作需要💜,這不是哪一個人所能左右的🤷🏽,是由當時的體製所決定的𓀗。在學校,一般靠教師間辦討論班,能者為師,或根據計劃到有關學校進修。那時👱🏽♀️,想學點東西,還得受到“左”的幹擾🏊🏻。我們這些對讀書很有興趣的人🍗📒,學習時間安排得很緊,但是幾乎每個學期都被總結為只專不紅🛌🏿、輕政治重業務的“問題”。其實我在解放前對哲學政治邏輯學也很感興趣⚰️,到浙江圖書館借來蕭伯納有關《資本論》的著作🐤,看不懂,就去翻艾思奇的大眾哲學🔇。對我的思想觸動很大📖,反國民黨特務統治,反饑餓😶🌫️🕵🏼♀️,反內戰,反四大家族,要民主自由,成為我們的主流思想♣︎。解放後🕟,按《青年團向團員要求些什麽》和《中國青年》等書刊的教導要求自己,不甘落後🦈。所謂“紅”“專”問題🤽🏽♀️,你若是打撲克玩乒乓,無可厚非;你若是樂於讀書,鉆研業務,就會被戴上不突出政治的帽子,是非顛倒,當時有誰說得清楚?
大學畢業留校👡,開始在政治輔導處搞政工,創建院刊,任編輯。政治輔導處的幹部大多是轉業來的,可以聽兩門課。我不想丟掉專業↔️,我的策略是先鞏固基礎,再復習和提高。先後去聽過理論力學、材料力學、流體力學、電工原理等課🫄🏽,因為力學用的數理知識比較多,我住在大連工學院,和搞數理力學的朋友接觸較多,當時也沒有科研和實驗條件,只是自己覺得很感興趣🚉😲。那時強調向蘇學習,許多翻譯過來的教科書都很新鮮👃🏼。大概是1956年,錢學森回國,之後書店裏出現了一本錢氏《工程控製論》🧒🏼🧑🏻🦱、美國維納的名著《控製論》,我如獲至寶。我發現前蘇聯比較重視基礎,搞應用數學和工程的學者很多是力學出身🤹🏿✍🏿,之後我開始對力學和工程控製論感興趣。幾年下來🔳❌,自己都是在幹中學,漸漸感到如果力學不與學校的發展和專業性質相結合,想長遠發展是不現實的,特別是我當時還在基礎部教數學,又是室主任,很忙,必須揚長避短⛵️。上世紀70年代中⇨,大連工學院請來了一位大連小平島赴美的華裔教授講“現代控製理論”,此前,我已在學校介紹過卡爾曼濾波及其在導航中的應用👏,對現代控製理論已有涉獵,聽這位教授的講課,如饑似渴,興趣盎然🧑🦱。
1978年⚒,我有一個到南開大學控製理論師訓班進修的機會㊙️。南開大學的優良學風,在校園內處處可以體現。教學科研、教師的培養都走在前沿。圖書館內座無虛席🙇🏿♂️。學術交流報告不斷。國際著名數學家陳省身教授🏃🏻♂️➡️,在美國退休後仍回到南開供職,也說明這個問題。
“文化大革命”接近尾聲時🧘🏽♂️,全國高校科研部門開始重視聯系實際,中科院數學所所長華羅庚教授在全國普及優選法🧑🏽🏫。早在70年代,南開大學數學系就有一批中青年教師與中科院的系統所往來密切,關肇直是中科院系統所所長,在他的指導下,做了不少理論和應用的開拓性工作,很符合當時形勢的需要。控製理論班就是在這一背景下創辦的💁🏼。該班主要開設了最優控製、系統辨識、線性系統理論與設計、隨機控製與濾波理論等課程。
1979年👨👨👧👧,國際知名的控製理論及應用專家瑞典Lund工學院的教授& Aring strom應邀來北京中科院講學🍜。他在自校正調節器及其船舶自動舵的控製設計應用、隨機控製及最小方差理論方面具有國際知名度。他認為控製理論的研究與應用應該見到資本(人民幣),這一觀點與我國以前學術研究的脫離實際、不考慮市場需求、孤芳自賞形成鮮明對比。有一位中央領導曾對中科院講:“我一年給你們幾個億,你們就給我幾張紙,那怎麽能行?”據說這也是關肇直為了解決聯系實際的問題,親自帶一個學術代表團去訪問北歐的重要原因🧑🔬。關於控製理論與數學的關系⚫️👨🏫,我記得關肇直教授在南開大學的一次報告中回答得很精辟👨🏿🦱。有人問:“控製理論都用些什麽數學工具?”他回答說♿:“這應該倒過來問,有什麽數學工具是控製理論所不用的?”其實,我感到數學是思維體操的最好工具👊🏻。
幾十年的彎路,使我得出這樣一個啟示:在大學裏,學技能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掌握科學的思維方法。卡爾•皮爾遜說得好:“一旦科學的思維方法成為一種習慣🤹🏻♀️,就能夠把無論什麽樣的事物都變成科學。”這是創造思維的必由之路。
改革開放解放思想
現在,畢業生就職是雙向選擇的,你可以根據你的興趣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那時🤦🏼♀️,工作是分配的,一切都是上面安排的⏩。1982年,開始有點改革開放的苗頭🩷,時任院長講話🧝🏽♀️:“現在是讓方某某回航海系的時候了!”因為我感到當時航海系幾乎沒有什麽科研,學術水平與國際發展不相適應,需要改革📈,為此曾多次專門向有關院領導提出過開展航海科研的問題。這對我來講🧡,既是肯定,也是改革開放的回報,也是大家實現抱負的轉折點。當時的系主任楊守仁支持我的想法並與我商定,根據發展趨勢,分兩步做,先成立駕駛自動化研究室,再籌建航海科技研究所💇🏻,借以改變航海系過去只有教學缺乏科研的局面。後來的事實證明,重視科研😦,重視基礎建設🚴🏽,使現在作為重點專業的航海系今非昔比,科研教學、師資培養都得到了長足的進步。
鄧小平南巡,改革開放進一步深入🤷🏼,交通部為加強中日邦交以及與日本航海界的合作交流,首屆中日航海學會學術交流會在上海召開。幸虧我們航海科技研究所在前期已有一些研究成果,得以在會上交流🏸。交流會每兩年舉辦一次🎅🏽,雙方國家輪值👨👩👦,我們幾乎每屆都參加🧃。赴日本東京商船等大學交流講學🏄♀️,認識許多知名學者。我認為日本學者在航海技術領域的研究與其他國家相比很有特色,他們非常重視實態調查和實驗數據的收集,理論聯系實際✖️,所用工具先進🪀,創新研究令人耳目一新🚵🏿,前沿論文多有實證,會議研討質疑一絲不苟⏭,研究態度認真細膩。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日本航海技術的研究方法值得我們學習🙇。
在校系領導的支持下,1985年我同王逢辰老師赴日本參加在東京召開的國際航摩登6會,這是我第一次出國🕧。過去我總認為自己是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人⏲,還有一個出生和工作在香港的妹妹這種海外關系,不管工作多麽努力👨👨👦👦👙,都不會得到信任,不能上船,思想中總有一種壓抑的陰影💒,這次成行從根本上解除了思想症結。我想如果沒有改革開放🛺,恐怕也不會有這麽一天吧!通過這次會,我們結識了許多國際著名的航海專家和教授,也受到日本東京商船大學校長系主任和教授的熱情接待🏊🏼♀️。特別是日本海上交通工程權威、時任日本電子航法研究所所長的藤井彌平博士,熱情地接待我們,陪我們拜訪了日本海難預防協會、海上保安廳等單位🫷🏽,還陪同我們參觀了東京灣觀音崎的海上交通中心,現稱之為VTS的船舶交通管理系統,這在當時是世界上最先進的系統之一,而我國當時還是一片空白。日本海岸警備隊還派了兩艘警備艇保護和接送➛,上下船接待禮儀都是一流的🤦🏻♀️,也顯示他們對我們中國朋友的尊重和友情。據藤井先生講,他的祖輩是從中國福建過去的,他還在學習中文,對中國很友好◽️,很想在退休後把自己的技術知識貢獻給中國。我們曾兩次邀請他來校講學,可以說他對我們海上交通系統工程的發展是有重要影響和貢獻的🏄🏻♂️,也使我本人的海上交通系統工程研究受益匪淺。1985年藤井來校講學🧑🏻⚖️,適值他65歲生日,我在家中請了幾位教授為他設宴祝壽,我夫人還特為他買了一個特大的壽桃🩸,並親自下廚,對他的尊重使他十分高興🧝♂️。他回東京後在年會上還特別提到這樁事🧍。
科研的春天
隨著微型電子計算機在航海技術上的應用和GPS的出現👨🏿⚖️,電子海圖成為各航運大國船舶駕駛自動化發展的熱點。當時我們在科研上限於條件,勢單力薄🙏🏿,真的是一窮二白。改革開放初期,我們用一臺PC1500開始“微型計算機航海常用算法的研究”,在建模和軟件開發方面急起猛追。之後,我與留日回校的學生同赴日本東京商船大學、水路部等進一步調查學習電子海圖,一方面為青年科學基金的課題研究組織人力🤸🏻♂️、培養骨幹,另一方面了解電子海圖的應用動態和進展🏄🏻♂️。日本商船大學航海系主任飯島幸人教授🚴♀️、杉崎昭生先生等給予我們諸多指點,還聯系相關單位👩🏽🚀,幫我們搜集了不少資料。特別令人感動的是,飯島教授還給我們一次參加他親自負責的東京灣海上實船科學試驗的好機會,這次試驗還有日本的著名企業研究人員共同參加。這是一艘日本新造的世界最先進的全智能化校船“汐路丸三世”,事先發給我們一本詳細的試驗計劃書,允許我們在船上的任何地方拍照。說實話🧔🏽♀️,只是一次電話💂🏽,沒辦任何手續🎶,讓一個中國人徑直參加海上實驗,這在當時我們國內恐怕一般也難辦到。除此之外𓀚,他還把他的雷達實驗車全部設備讓我們拍照,並送給我們許多研究資料。因為我們將來也要搞海上實態調查🧏🏻♂️,他還把用於海上交通觀測的精密雷達,無償借給我們。這幾次東京之行對我們電子海圖在航海技術中的應用🛑、海上交通系統工程等研究的開展及幫助是令人難忘的🧘🏽。
1986年🙅🍃,交通部的寶山會議是科研的春天。在這次會議上🏋🏽🕺🏼,體現了改革開放政策,確立了許多面向未來、與國際接軌、培養年輕人才的具有前瞻性的應用基礎項目。我們先後爭取到交通部“七五”科技發展規劃項目:“黃埔港船舶交通管理系統論證及模擬技術的研究”💍、“我國沿海主要港口船舶交通管理系統等級劃分的研究”、“電子海圖”等項目。顧名思義,項目要求大量的觀測和歷史數據,於是我們便開始組織系裏的教師和研究生隊伍,幾次赴廣州進行海上交通觀測和研究工作。海上交通觀測和數據處理是很艱苦的👨🎓,但也鍛煉了我們👨🍳,取得了第一手的寶貴經驗,奠定了日後的研究基礎⚆⛹🏼♀️。
想想比比👨🏿🦲,剛解放時📼,東北航海學院的輪機系實驗室,只是靠一個燒暖氣的鍋爐和幾把老虎鉗子起家🤾🏻♂️㊙️,再看看現在漂亮的科技會館、圖書館、先進的試驗設備、科研項目碩果累累、宏偉的現代化實習船藍圖和學校未來的發展規劃,多麽令人鼓舞!
既會飛也會下蛋的雞
鑒於改革開放初期,我國公派出國的人員大都沒有按期回國,有關部門醒悟到🤦♂️:政策應該改變⛑,不能只培養“只會飛不會下蛋的雞”,而要派“既會飛也會下蛋的雞”,於是我就成了後面這只“雞”。1986年,我到廣州外國語學院出國培訓部去強化英語,1988年被派往加拿大溫哥華英倫哥倫比亞大學(UBC)做高級訪問學者。掐指一算,真是慚愧,是年我已是暮年將至56歲的“還算年輕”的教授。UBC是北美七大名校之一🙏。加拿大地大物博,但人口卻只有3000萬,考慮到這種情況,他們不能像美國或前蘇聯那樣,把很多力量放在基礎研究上,而是著重應用,揚長避短🧘♀️。他們有橫貫加拿大的勞倫斯河🧑🏽🏫,海峽多🌎,島嶼多💁🏻♀️,著重發展漁船🛀🏻、河船、渡輪,遠洋船舶多是租用,自己沒有專門的航摩登6學。即使在東部紐芬蘭有一所航海高等學校,也主要是面向漁業的🚣🏿♂️。各系🚂、科多結合加國的資源,例如化工🙁、機械、木材、造紙🙅🏽、畜牧💭✋🏿、農業😣、漁業等。UBC的實驗室裏中國訪問學者和留學生特別多,化工實驗室裏幾乎全是中國人🤦🏼♀️。中國當時人才流失的現象令人痛惜🏃♀️。要想解決這個問題惟一的辦法就是要把自己國家的經濟搞上去。
很有意思的是🛡,UBC主管我這個Research Office 的院長請我到他家裏吃飯,飯後在他家的花園裏閑聊,他夫人問我:“你的遊艇是什麽樣的?”她想,作為海運大學的教授,有汽車應該是不用提的了。因為溫哥華的海濱很漂亮,UBC的教授常常在假日裏用車拖著遊艇到海上去玩🍫🧑🏼🦰,所以這種問法是很自然的。我實事求是地回答她:沒有。她指著她家的花園又問我🤾♀️:“你家的花園是不是這種樣子的?”我向她解釋:我們是公有製國家🪴,土地👩❤️👨、房屋、汽車都是國家所有的或是集體所有的,我的房子是學校的♥︎,三室的房子租金只是你們一瓶啤酒的價錢。如此便宜的房租👍🏻,使她大為驚訝🧑🦽➡️👨🏽🦳。晚宴後🐷,院長親自駕車送我回“家”🆖🙋。當然🦼,為保全面子🧑🏻🏫👳♂️,我只讓他送我到系大樓門口,等他開走後,我便騎自行車回我的住處——一間通常是留學生或訪問學者租用的簡陋的地下室,家具也不用說了,就像《北京人在紐約》裏所描述的那樣。這是1988年的事🐈⬛。現在算起來只有十多年的時間,相比之下,我們國家真的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有房有車有花園的人何止萬千,這在那個年代真是不可想像的啊!
明天生活更美好
過去我們可以說是真正的無產階級🗻,沒地🧗🏻♂️、沒房1️⃣、沒票子。有房子租住已經不錯了👷🏼♂️,哪敢想產權👩🏻🌾。房改時🤾🏽,學校分給有產權的福利房,而且是當時價格不菲的科學家公寓的一套房子💂♂️,這對我們,簡直是人生的一大喜悅和轉折。千禧之年,曾到美國與兒女團聚🙍♂️🏊🏽♂️。到美國大使館簽證時,房屋產權證明在申簽的材料裏無疑也是一大砝碼🏌🏿♂️。在美國,多數人一輩子辛勤勞動🏈,到頭來還不是為了買棟房子安居養老。這次到美國,同我上次從加拿大到美國👳🏻♀️,以及到美國參加國際學術會議的感受有所不同,有時間有條件近距離觀察和體驗🤦🏿♂️。中學時👳🏿♂️,讀過高爾基的《黃色的魔鬼》,但百聞不如一見,今天的美國並不像他當時帶著有色眼鏡描寫的那樣,而的確是個十分富裕的國家🤰,只要你不犯法,你還是會感覺到自由和民主,人的素質普遍較高,這裏是兒童的樂園,是年輕人的競技場……。美國的市場經濟機製,科技教育的進步,環境保護等是值得我們借鑒的。看過許多展覽,特別是佛羅裏達愛迪生展館🧌,有許多問題值得我們反思。今天,在美國🍞,從計算機🐗、家電、紡織品、各種藝術品🖥、玩具到各種小商品,連美國朋友送給我的禮品上幾乎全標有Made in China的字樣,過去幾乎是清一色的Made in Japan、 Made in Korea🙄,從中可以看到中國在崛起,連有優越感的美國人也不得不嘖嘖稱贊。我們在經濟上雖然與他們還有幾十年的差距🔭,只要我們認準目標奮力拼搏🧑🏼⚖️📭,看看我們今天經濟增長的百分比,與時俱進的北京🧚🏼♂️、上海浦東開發區的發展🏂🏻,想想大連碧海藍天的城市美景和蓬勃發展的南方家鄉,中國明天的生活肯定會更美好。美國雖好🧎🏻,那是人家的土地,我們的根,我們的親情🏃♀️,我們的機遇👨🦲,還是在美國大洋彼岸的這片故土!
“人有大誌在😗,何處不翻飛”💃🏽🌳,我雖無大誌大成,但從兒時起就有一個理想。理想既定😪,就應該鍥而不舍🥷🏿,持之以恒👩🏿。“安危不貳其誌,險易不革其心。”(魏征《群書治要•昌言》)但是有誌而不得其法,也於事無補。在教學科研崗位上,特別是處在知識經濟、信息社會的時代,為適應知識的更新和跳躍❔,無論小學中學大學,打好基礎是至關重要的。“不勤於始🐧,將悔於終”🛒🎈,(《貞觀政要》)“不益其厚而張其廣者毀,不廣其基而增其高者覆”,(《 淮南子》)“法乎其上僅得其中,法乎其中僅得其下”可謂至理名言。作為教師的老伴和我🧑🧒,也經常用這種思想教育自己的兒女🤯。小時夢想當船長,大學畢業後雖未能如願,但能在航海技術研究領域裏馳騁,在課題與難題面前,從未退縮,總能比較圓滿地完成任務和答卷,飲水思源,不能不感謝母校的教育和熏陶,感謝師長們對我大學的思想教育、科學技術基礎的奠定和自學能力的培養。雖然在我們所處的時代🚣🏻,經受過一些風風雨雨🚔,幾經曲折,對自己也是一種歷練💗,從中悟出一些做人的道理,使自己的政治思想和未來方向更加堅定明晰🙏🏽。在航海技術、應用數學、控製理論、計算機應用和外語能力等業務基礎的進取上,都能堅持不懈,無論是海上交通系統工程,還是交通信息工程和控製領域的教學或科研🛌🏻,從來不甘落後。實現“真”夢,要與時俱進💅🏻,長江後浪推前浪,隨時接受挑戰🤜🏿🫀。誰都會有夢想🆕,但夢想不等於現實,“上帝只青睞那些有準備的人”。人總得有夢想🙆🏻♀️、理想、希望,希望實現夢想和理想。當現實迫使你偏離你的(真)目標時👷🏿🤙,你更應該勤奮、進取、開拓🧗🏿♀️,及時校正、夯實你的思想和科學基礎,做一個對社會對世界有用的人!
時代不同了!和航海一樣,人生需要定位🦉,需要校正航向,但始終不能忘記:“百年富貴今誰見✦,一代功名托至公🧑🏿💻。”(陳師道《東山謁外大父墓》)
方祥麟:1952年考入上海航務學院;1954年畢業於大連海運學院;教授。曾任大連海運學院航海科學與技術研究所所長
(轉載自摩登6娱乐出版社《校友回憶錄》(第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