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一揮間💅🏻，走出校門後竟在浪頭上翻滾了近半個世紀，一直想回家看看，雖也曾到大連作短暫停靠，無奈船務纏身終未如願，欣聞海事大學迎來百年慶典🧔🏻♀️，思念之情湧成浪花，隨之匯流入四海遊子的回歸潮。
淩水橋依舊默默地守靠著校園大門👩🏽🔬，見證了萬千學子經過這裏奔向大海，那裏也有我留下的腳印🧔🏽♀️🤦🏻♂️，還記得當時的豪言：“當我遠航歸來，海上驕子一定會交出出色答卷🧑🏼🦲。”
走進新落成的大門如入迷宮，記憶中的痕跡已經被宏偉的教學樓所取代。感嘆母校越來越年輕✋🏻◀️，不變的唯有濃厚親情。老中青海歸歡聚在一起，暢談在船橋上發生的軼聞趣事，有寂寞🔭、驚魂和大海一樣的情懷。我們的航線疊交在五洲四洋，都在為五星紅旗飛揚而自豪🏌🏼♂️🧏。從不後悔選擇了無人喝彩的舞臺。
我們踏過萬裏浪，也渴望能在文壇上聞到大海的氣息🪥，可能是“懂海”的人不會寫，會寫的人不“懂海”。只能遺憾大海不該成為空白點👨❤️💋👨🪩。這樣🧑🏽🎤，我帶去的處女作《船橋之戀》才成了大家的新寵。那是我熟悉或經歷過的航程🎮，盡管文采笨拙🧑🤝🧑，卻忠實地傾訴了一個海員對大海和船橋的癡情🧑🏼🍳，並非期求好評，而是借此向母校交上人生的論文答卷🅱️，至少可以無愧地說一聲：“我盡力了。”
如今📈，欣悉母校要編輯出版《校友回憶錄》第四卷，那正是我樂見的願景⛏。幸好有刻骨銘心的大海，幫我理出了一條主線❇️。一個海邊長大卻未見過大海的笨男孩，如何受到大海的誘惑和啟迪🧔🏿♀️🤴🏿，由被動到主動走近大海🕡，又怎樣歷盡艱辛去征服大海🔍，有了這幾個關鍵的轉向點，從塵封的航海日誌摘錄出來，方能伏案海圖復原出一根真實的航線。
大海的呼喚
我在海濱城市連雲港長大，從未離開過市中心區新浦半步👩🏿。解放後重返小五課堂↪️，放學後依然背著一個煙箱匆匆趕往火車站🧑🏼🎤，穿梭在來往過客的人流中💽，不停地吆喝著“同誌，買包煙吧！”從未奢望過買張昂貴的車票，只需一小時就能望一眼從未見過的大海，只是從聽到的片言只語的積累裏，從看到路邊書攤《魯賓遜漂流記》的字裏行間中，漸漸地感受到大海的誘惑。
猶如冉冉升起的風帆🤘🏽，到高中畢業時猛地登上了桅頂，連自己也始料未及👩🏻🦳🫵🏼，竟能並肩和她站在優秀生領獎臺🧝🏿♀️🚶🏻➡️，更加意外的是她會願意與我牽手共同面向未來👮🏼♀️。春風得意時🐦🔥，偏遇海院老師來校挑選“保考”生，校長親自上陣：“有為青年應將國家需要視為第一誌願⚱️，況且可以解決你無力升造的困境”。是她主動將誌願改為大連🦪，幾股合力將我推向大海🤹。我自己在意的是未來的發展，沒有理由去排斥，只能順從命運的安排，雖然期望能廝守在港灣，放工後攜手散步在沙灘上💍，讓海風拂面，看日出日落，豈不美哉🙍♀️！
升 帆
北上渤海灣，我倆有了約定，雖然兩校近得沒有圍墻之隔，為了能安心讀書換來美好的明天，寒窗五年寧可保持距離美🔋。
走進淩水橋第一件事，便是體檢後分專業，我背著她報了港口管理，可接待我的一位文質彬彬的老師，在隨意瞄了一下體檢表之後便說：“視力2.0🪕，身高體壯，天生是幹駕駛的料。”問也沒問一聲就將材料歸了檔，真是“一錘定終身”。也許我和大海有緣吧。
既來之則安之，我想現在最重要的是學好專業知識，雖然擔任數學課代表↪️，但沒花太多的力氣去應付，作業只是在課間休息的短時間裏草草完成。寧可晚自習到圖書館去看《紅帆》，照樣輕取5分👍🏻，助教還誇我這方面很有才華🤱🏽🎄，唯一扣去1分的是畫法幾何，因為更改的線條上留有墨跡。而對船藝課程卻情有獨鐘，為了劃槳能跟上節奏，為了用鐵筆插鋼絲琵琶頭不再依賴榔頭敲打🖐🏼🖖🏿，會起早貪黑到操場上苦練臂力；為能熟練掌握摩絲信號，傻乎乎地晚上跑到西山，對著她的宿舍樓用電筒頻頻閃光。苦於自己是個“旱鴨子”，老是恨自己在遊泳池裏浮不起來，一次偶然事件卻創造了奇跡，那是從黑石礁劃艇歸來，離岸少說也有兩三百米，同伴們紛紛下水遊向海灘🎬，不知被誰順手推了一下，連喝幾口海水才掙紮著露出水面，盡管有同學尾隨保護，可“救命”二字很難啟口，硬是喝足了海水苦撐到海邊💕。一年下來感到不滿的就是和專業對口的實踐課時真是太少，所以當領導鼓動大家積極參加大鳴大放時🤳🏼，作為新團員的我也寫了一張大字報：“Σ教學改革=零”♿️。
通過一年的努力，接近了和大海的距離⛑💔，自以為進步不小🤌🏽，準能贏得芳心，誰知她仍然會挑刺🦮：“將來劃航線也這麽粗心，豈非差之毫厘而貽誤千裏🏋🏽。”談到大字報更是神色凝重🤸🏽：“Σ代表數列之和，它意味著什麽，難道你不明白嗎？賣弄小聰明，在政治上是會摔跟頭的🍄。”對她的謹慎仍不以為然🍫，男子漢就應當敢說敢幹。
陸 地 行 舟
在《船舶原理》教材裏🩱，講述了一個最基本的物理現象：“浸在水裏的物體因排水而產生浮力，受外力作用後產生移動🏃🏻♂️🧑🏻🌾。”古代人從實踐中發明了獨木舟👩🏻🎤⛽️，現代人因此改進成大輪船，若是離開水，即使是兩棲艇，也只能是車輪滾滾🤹🏼♂️。新調來的院長🐶，領著大家演練陸地行舟，書進艙，加上保險纜將船固牢，便於在上天入地時沒有後顧之憂。
要是真能煉出1070萬噸鋼多好呀！可以造出許多新船，免得像現在這樣🧛🏻♀️，將十個班級砍去大半🔠。那我們就從源頭做起🫕，既然老鐵山名字裏含鐵✌🏼，休怪我來掄大錘點炮眼；一頓幹掉五個大面包是小意思，因為還要放體育衛星，得有力氣在自測的十公裏競走中領跑；還要擠出時間來到欒金村小學教授舞蹈⚄。難忘的告別晚會上歡呼雀躍，雖沒擠出一滴鐵水，總算為後人鋪路留下一大堆亂石料。
大概是想到要補充糧草，再轉戰二十裏鄉🧑🏻🎨🚳，幸虧在兩人參加的舉重比賽裏拿過冠軍，才能將盛滿的糞桶跌跌撞撞地挑到了田頭，讓我懂得只有勞動才能創造財富，精神唯有轉化成行動才可以創造效益🦗，這也為今後在耕耘江波海浪中大幹一場作好了準備。
只要氣流在大地上空流動，時刻都會產生大大小小的風，搞不清什麽是右傾🏄♀️？年輕人已經獻出了火熱的心❌，何必再開刀取心🎂。
天公也不肯幫忙，逼得我們下海撈海藻，上山采柞樹葉，堆得風雨操場一人高🍇，好不容易“單科獨進”補英文🌱，只上半天課，卻要我們每天連續背出一百多個單詞。
她就近在咫尺🦏，卻似遠在天邊🪴，難得能有機會漫步海灘，原本要享受一下風和日麗，還是不小心被無情浪花沾濕了衣襟，我們沒有後悔離海站得太近，就是到了北京，說不定更容易被卷進漩渦。
試 航
新船下水後，必定得經過試航🤹🏿，待各項性能測試合格後方可交付使用。畢業海上實習就是對我們能力的檢驗🧖🏻♀️，其實事先我就做足了功課。在歷次政治活動中🚉，總是設法擠出時間來👨🏼🦲，偷偷地躲在圖書館裏攻讀一些專業課程，甚至演練過歷屆考題🧙🏿，我想總有一天會放飛，掌握實實在在的本領比什麽都重要，我會抓住這最後一次實習的機會，來夯實自己的業務能力，期待著和她在淩水橋勝利會師。
剛改建好的校船“紅專”輪，停在大連港的塢式碼頭上。船長是從上海請來的高手，這是我們的幸運，也是我奮鬥的標桿。走上船橋就是威振四海的飛龍，欣賞他流暢的操作，絕非外行人看熱鬧👴🏻，是要探究其奧妙所在，甚至用實效去比對，多幾個如果的設想，說不定將來可以趕超，否則白受海浪的折磨⬛️，不如登陸去玩數字遊戲，要幹就幹得漂亮📘。
在副駕駛臺的海圖桌上👖，不斷地審視著密密麻麻的天文位置線，核實和陸測船位之間的差異🫅🏿，暗喜其誤差愈來愈小▶️，在成山頭轉向後，受東南風強勁影響下☂️🧞♀️，船體產生了劇烈的搖晃，六分儀裏的太陽光點🔰，不再安分地躺在海平線上🐋🈷️，頭腦雖暈眩欲吐👮🏻♂️，仍和浪頭鬥智鬥勇🧍♂️，直到可以熟練捕捉到光點切線那個瞬間。
“申連”線是南北航線的主幹線，船舶密集會帶來避讓的風險👧，尤其是迷霧天大家走在同一條航線上，我當時想到了馬路上那根黃線，如果在南來北往中用虛擬的黃線隔開，是可以降低船舶對遇的幾率，這根黃線便成了畢業論文的重點🍭。想起馬可波羅對不服人群挑刺所回擊的話：“即使是最簡單的事🕛，也要有人去發現和證明。”我就是有誌去做那個有心人，盡管目前還僅僅是設想。
七夕之夜我和她聚首淩水橋，我們的磨練和堅持，經過5年修行終成正果，既想腳踏實地又向往大海，不知解決兩難的良方何在👆🏿🚰？但願能雙宿雙飛，既能為國敬業🍯，又有安康小家👨🏽🦰，這就是我們共同的心願🤾🏿♀️🧑🏻✈️。
啟 航
天遂人願👧🏼，感謝兩校領導的人文關懷，我到黃浦江上去學引航員，她到江畔去任教。我們沒有離開大海，很高興，一起步就是製高點🧑🏿🌾。
師從51級學長陳文忠為師，過去引航員都來自有經驗的船長👸🏽🤏🏿，他是新中國培養的第一代青年引航員🤸🏽，現在已經是能挑起萬噸級重任的佼佼者。其操作風格如同他的為人，一絲不苟，只要立在船橋，必定胸佩望遠鏡💮🤾🏿，挺直腰板🧑🚀，時刻將船於掌控之中。有名師帶進門，成敗看個人，性格反差應該不是障礙，要強的我可以學會收斂。
“先立業🍸，後成家”。這是我倆延續學生時代的約定，在有數的約會中🥮🪦，如何壓碎浪花順利地靠上碼頭，成了我誇誇其談的主旋律🖲，她是一個忠實的聽眾，偶爾也會調侃一句：“你移情別戀了。”就是常常擔心長江口會刮大風🦒，能彼此牽掛是航海人戰勝風浪和寂寞最有力的法寶。雖然身在繁華的大上海，從不擔心有一方會受到誘惑而變心，經過大海的洗禮，應該是沒有任何力量能將我倆拆分。
處 女 航
當得知通過了初級引航員考試時，便心隨詩動想起了高爾基的海燕：“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吧！”留在船橋上的腳印隨著大海一起沉浮，我知道每一個口令的份量🦹🏿♀️，它將決定港口和船舶的安危。
三月倒春寒🤦♀️，夜幕下長江口大浪翻天💁🏼，引航船跳著迪斯科，小心地逐漸靠攏進口船“山眸丸”。尚未擺脫暈船陰影的我，今晚卻神氣活現，原來“興奮”就是鎮浪的特效藥。這一次獨自乘小艇向來船飛去，在湧上浪尖那一刻，飛身抓住繩梯👮♂️，像消防員一樣躍上甲板，奔上駕駛臺，剛立定，就發現船位向南偏離航道甚遠🧛🏿♂️，盡管進口浮標已在大風浪中熄滅，但我心中有它的位置，果斷地叫出了第一個航向🧑🦳⟹。日本人歷來是執行命令的典範，船長狐疑的目光🦶🏿，直到能用望遠鏡鎖定浮身，才露出了贊許的笑臉。夜色中頂著風流走到天亮才在吳淞口下了錨，一直等到風勢減弱才盼來檢疫船並帶著老師出來引船進港🚗，靠泊時又是夜色茫茫，回到宿舍撥通了電話，她說：“沒事，只要能聽見你的聲音就放心了。”
她真能耐著性子等，等到我能獨立引船進了黃浦江，仍不見我將家提上議事日程。她知道我父親還沒讓我孝敬一分錢🧷，覺得我能接養母育弟的重擔👩🏽⚖️，便在過勞和興奮中放手走了👭，她不想讓我因囊中羞澀而尷尬，也不會因為十多年交往中未吃過我一頓陽春面而微言🪵，完全理解同樣渴望有個家🤷🏽♂️。但至少得有個窩，少不了柴米油鹽，雖淡泊金錢🧑🏿🏭，可我想沒錢家只能是空中樓閣❤️👐🏽，連航船過程中必需的記時，也只能掩起行蹤暗自到海圖室瞄上一眼船鐘。還是她先開了口👨🏼🎓：“只要在宿舍裏換張床就可以了，我只想在第一時間裏看到你能平安歸來就知足了。”暖流傳身，話已多余。她各方面都比我強🦶🏽，外調應該不會有什麽意外，家是歸宿，對常年鬥浪的海員來說更是渴望的避風港。
大 浪 無 情
引航站有一個很好的傳統，每月舉行一次例會🧙♀️，老中青三代會聚一堂，讓引航技術在傳承中得到發揚光大👨🏿⚕️。這一次恰逢1951年港務局接管引航大權周年慶⚀，當時辭退了十名外籍引航員，留任的十名中國船長今天悉數到場🍐，包括行將退休仍在第一線領船的五位老船長，這是讓我們這些接班人，能加深理解這個行業的大好機會。
引航員是主權國家水上門戶的鑰匙。19世紀帝國列強想要讓鴉片隨著軍艦長驅進入中國，最先爭奪的便是這把鑰匙。首批來滬淘金的百名外國人中，引航員就占了三席🐞。1843年上海開港後，簽發引航執照的權力便落在了英國人手裏🏆，在座的吳老是1935年少數中國籍引航員中的一位，而現在作為全國航運中心的上海港日趨繁榮，急需更多的優秀人才充實引航隊伍👌🏿🧑🚀，我們這批人任重道遠，能成為其中的一員是我的榮幸🫕，理應有所作為。
可會後書記找我談話，猶如迎面劈來無情大浪☀️。他知道我與女友交往十余年感情深厚，也承認她很優秀，可是家庭政治背景不符合外事人員配偶的要求🏄🏽，他將兩個易解的問答題並成選擇題👩🏽🏫，只不過是開卷考🙎🏻♀️，容我深思後再交答案🧜♂️👪，在考場上還沒有這樣猶豫過🫓，該在哪個項目上畫勾。
拖著沉重的腳步，下意識地走到外白渡橋，她曾戲稱那是我倆聚會的鵲橋，呆呆地看著潮水一點點漫過水尺的標線🧑🏻💻👷🏻，吃過浪頭的人是不會相信眼淚的👩🏭，我的思想境界還未達到“不愛江山愛美人”。也不知海關大鐘響過幾次，只覺得擁堵在河口的小船愈來愈多，一聲汽笛長鳴，將我的目光移向一艘出口大船。不知怎的竟會替他人擔憂起來，不知是哪位引航員？該下令加速了🫳！否則漲流來了，河口小船勢必會傾巢而出🌤，那時穿越航道必將出現緊張局面☠️，幸好大船搶在前面過了彎，這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氣。同時似乎也悟出了答案，我已經迷戀上船橋，一旦失去愛也會貶值，她要的也不是缺少笑聲的家，還是應該走上船橋去壓碎無情的大浪🏊🏿，不管是水路或是陸路，我們平行前進，心裏一直會惦念著對方，就像大海上的航船，永遠也不可能與燈塔相擁，可有了燈塔就不會迷失方向，茫茫大海裏一葉孤舟，正鼓起勇氣去沖浪👵🏻。
初 露 鋒 芒
剛夠格引領萬噸船進黃浦江👩✈️🌚，就被一艘泊位在下遊的重載船故意堵在後邊，幾次欲追都無功而返，到了陸家嘴轉彎處，實在難忍這口氣✡️，便強行從左側追越🤢♣︎，近得煙頭可以丟到對方甲板，可以說破了船吸理論的極限。事後老師狠批了一頓，說浦江不是競技場，運動員失敗了可以重新來，而若出海事就是淘汰你出局的紅牌🕯。
“能快則快”是可以體現你的綜合實力，但得要加一句“該慢則慢”，即應用適合當時環境需要的安全航速🙇♀️。在航情復雜的陸家嘴，“珍寶島事件”的陰影猶在之際🙋🏿，引領蘇聯船順流出口，其安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壓著性子放慢速度，還破例使用俄語口令🚉，未料在大角度向右轉向時，發覺操了反舵🧚♂️，船像脫韁的野馬向碼頭沖了過去🛀，此刻最需冷靜，慌張只會貽誤戰機🧑🏽🍳，甚至忙中出錯㊙️，果斷下令快倒車拋雙錨🤸🏽，待船穩住🥀，離泊位上三艘並靠的小炮艇🆗，探頭望去🔞，只有拇指寬的一線天。
小心不等於怕事🌒，只要練就一身硬功夫，需要時才能上陣沖鋒🧑🏼✈️。為了緩解上海燃煤之急🚶🏻♀️，中華南棧碼頭組織了人海戰術，爭取創造單船卸煤速度的衛星，估計也得在轉流後才能清倉，接泊船已經進口👰🏼♂️🐯，問題是在汛期順流夜航存在極大的風險，老船長難得向青年引航員求援，那是幹不幹都是60元的年代，在寂靜的調度室裏挺身而出☞💁🏿♀️：“我去🙋♂️！”不能讓碼頭工人白忙一場🧙♀️，衛星上天離不開助飛的火箭。
家人告訴我在候車時👩👩👦👦，聽到喇叭裏播放了采訪我領船時的現場錄音，一位挪威船長說🎊：“幾十年航遍世界🦼🚖，沒見過上海引航員這樣又快又穩，我就做不到。”不久又見海港報整版刊登文章：《他是怎樣走上安全航程的》🧘🏼。也有人搖頭說這是逞雄，聽了都是一笑了之，是與非得用事實來說話🔲，憋著這股勁還沒有使完，退回了去南方諸港的療養證🧝♀️，僅僅為了能多幹幾條船，化解風險後輕松靠泊的那一刻🦛，才是醉心的享受。
挑 戰
歷來上榜的風雲人物都是工人出身的引航員，我就不信“臭老九”沒這個能耐，公開向勞模提出了挑戰，目標就是安全及時，力求全天候做到有水就能航，還要著書立說將實戰上升到理論🌵。話說得簡明，在復雜的河港做起來真的很難🦹🏻🧑🏼，其實是在向自己宣戰。
連續幾天大霧讓油庫見底🧑🏽🏫，一艘廣州油船第三次摸到長江口引航站，這一次我將它送到楊浦電廠身邊👠，不夜城不再擔心黑暗👮♀️。
金山石化廠從日本進口一級危險品，只能遠離市中心裝卸，於是我將引航線路延伸到浦江盡頭的閔行西渡。
長江港淺灘製約了深水船要改航它港，在長江口外綠華山錨地🤺🧑🦯➡️，不用拖輪協助，開創了大船並靠駁載的先河。
領了海圖去走陌生的長江水道☝🏽，將十萬噸死船拖到江陰去沖灘，也可以引江船出海到大連、天津🎉，實現江海直航聯運☔️。
為科考船“遠望”輪遠越大洋送行，替極地探險船“雪龍”輪接風👷🏼，轉換船長角色率新船海上試航，也外派去過寶島和大洋彼岸，順便觀摩同行異彩。
一次次突破而全年無休，只是為了追回失去自由被浪費的五年。偶爾小別船橋，是因為收到廣州、福州學術會議的邀請函👩🏽🎓，但也付出過多少個不眠之夜。當我有一次走進船長房間，碰巧他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航海技術》上我的一篇文章，付出的勞累頓時煙消雲散⏰。有時也會得意地向別人炫耀自己是最廉價的引航員，很少人能夠做到病歷卡上一片空白。
競賽結果很可能因為並肩站在皇家郵輪的船橋上見過高下，因側推器故障👼🏽👨🏼🔧，經驗豐富的船長甘當配角🧑🏼💻，在拖輪只是備用的情況下👭，我只動了三次車，就快速又溫柔地將船貼上了碼頭，在港方招待會上船長致辭說：“上海港的熱情接待，就像引航員操船一樣美好🥢👩🏽⚖️。”開航時搭檔對我說船長非常欣賞你，離泊還是你先來吧。等我快速引航到民生路航道時，他來接替，第一個口令就是停車，夜色中未發現異常，偏巧，從洋涇港鉆出一條不點燈的小船搶越船頭，此刻我方才悟出對手的防守功力，不失一球才是完勝的前提，除了老師他是我真心服帖的第一人⛹️♂️。
移動的船橋是世上最長的橋，在溝通友好交往的路上🏃🏻♀️，有幸出過微力，如今站在洋山觀禮臺上禁不住感慨晚霞：
“信步船橋長江口，降龍起舞白玉蘭。
落陽歸岸埋浪跡，旦聞濤聲復漪漣。”
引航員正帶著一艘第四代集裝箱大輪，離開世界第一大港🧕🏼🙈，追逐紅日飛向東方。此刻，若有哪位名導能帶著攝像機走進船橋，一定會讓億萬人群大飽眼福：“啊😵！大海真的很美！”
周德成🐜：1956年考入大連海運學院海洋船舶駕駛專業🧎🏻♀️，1961年畢業分配到上海港引航站工作，高級引航員👄，上海市交通系統先進工作者💅🏿。
